Fourteen Letters



加州来信|杨静





不识趣儿  


California Calling|Yang Jing 



insensible 




关于:

杨静是一个爱玩游戏也爱做游戏的人,她目前的工作多为游戏制作和叙事设计,以及与游戏有关的展览策划和制作。近期作品包括,与法国dslcollection合作的摧毁类游戏《遗忘工程师》、在上海油罐展览的《游戏现场》、与香港歌德学院合作的《游戏厨房》游戏空间项目,目前她在香港为编舞艺术家谭之卓的动态捕捉互动舞剧Acceleration制作游戏叙事,并和莱比锡的RotxBlau游戏工作室共同研发一款基于中德90年代转型其家庭关系的模拟生存类游戏。


About:

Yang Jing (Allison) loves playing games and making them too. She works as producer and narrative designer and game exhibition curator. Recently, she worked with dslcollection desiging and producing an art destruction game Forgetter, Curated an exhibition about game production in China in Tank Art Shanghai, and working with Goethe Institut Hong Kong on a game space community project Game Kitchen. Her two new projects are designing narrative experience for choreographer Zelia Tan in Hong Kong in her dance theater with motioncap and AR elements, and producing a survival game based on simialr experience in growing up in 1990s formmer GDR and Northern China with Leipzig based game studio RotxBlau






回信

你现在在哪里?然后可以描述一下你现在的一个周围的环境。

我现在在洛杉矶海滩旁的旅馆里面,它是一个不到20平方米的小房间,有基础的设备和家具,出去可能两分钟就是个海滩,非常冷。

过去两年的时间内,你所生活的城市,包括你的生活空间和你的工作环境,发生了哪些变化?

我大部分时间是待在香港的,过去两年,2020年到2021年,香港是跟大陆的疫情管控是不同步的,可能在2021年到2022年的上半年,前几个月会非常严,它的严格主要是表现在公共空间很多不可去,包括除了常见的餐饮的地方之外,也有一些文化娱乐性的地方,比如说美术馆、戏院、和很少的一些独立空间。当时有限制聚集,但是聚集的基数是很少的,有的时候是2个人,有的时候是4个人,然后大部分时间是一个人呆在家里。可能是因为我自己本来就偏向于一个自由工作者的工作方式,所以我在2020年到22年,跑的地方挺多的。

2022年到2021年主要是从香港去大陆,因为那个时候大陆其实管得比较松,然后2022年,上海开始封控,别的地方也开始陆陆续续有封城或者封区的时候,我就想去外面,因为刚好那个时候香港也松懈了,回来隔离的时间变短了。以前熔断的飞机航线又有一些重新开启了,所以我就去欧洲和台湾。我自己就处于可能每两三个月都往外跑一次,每次出去也比较折腾,就是总要去隔离什么的,除了今年去国外就稍微顺畅一点之外。之前去国内的旅行大部分每一趟旅行都要隔离,所以就在隔离酒店待了好长时间。我的工作的地方有三种,一个在家工作,可能大部分人都是这样的。如果出去的话,基本上都是做展览或者参加展会,那也就是在美术馆的场所里面工作。第三种,2020年到2021年中间有10个月我在做游戏,当时我们运气比较好,香港麻省理工大学有一个自己的空间,因为我合作的艺术家他是麻省理工大学的校友,所以他就可以使用那个空间,有一段是也我们都是在那里,它比较像一个共享空间,但是也是因为疫情的原因,其实有两三个团队在那边,然后我们在的楼也可能偶尔也会有人是阳性就会被关掉,大家回到家里。


你在不同的城市展开你的工作,这些空间的体验,它对你的工作方法和工作方式是否产生了一些变化?


有一个痛苦的地方就是你没有一个基地了,所有的东西都要准备好,要不停的移动,虽然因为我做的工作很多是跟电子游戏有关的,它本来就在电脑里,但如果你有一个杯子就还会很方便,不用整天搬来搬去的。第二个是有很多不可控性,主要比如说去年12月在上海油罐做展览的时候,除了去上海就要隔离14天之后,我因为两次变成次密接,还在街上被疾控中心人打电话,立马就要整理东西去酒店里面隔离,或者就是我住的酒店就被封了。当时整个人很焦虑,因为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而且始终处于一个比较警戒的状态,哪怕你出来了,因为有了之前的经验也会觉得没有没有安全感。但是另外一方面又觉得自己运气还是挺好的。因为我觉得我自己想象可能疫情中的常态是大家没有办法做很多事情,我虽然比较动荡,但是反而比较忙,忙的时候可能有一些普遍性的焦虑,它没有时间去想,于是暂时性地不见了。如果从一个特别正向的角度来思索,可能是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变强了。

譬如说2022年在香港,我有两个稍微长期的项目在做,长期的项目是,每个月都有两个星期在深水埗的独立空间,做关于游戏或者游戏艺术的讲座工作坊,偏向于社区项目。大一点的是10月份在香港做一个类似于半行业半公共的游戏周或者游戏节的项目,这两个项目全都是在2021年的夏天就开始构想。那个时候香港是ok的,就是没有这么麻烦,所以我们的构想都很大胆,因为没有经历过那么多的管控,所以也没有想到会有麻烦。但是到真正实施起来,例如社区项目一到1月份,大家就都待在家里,根本不能去这个空间。当时就挺有挫败感的,因为它是社群项目,你肯定是希望能见到人的,而且选择独立艺术空间,一方面是想做出一种地标的感觉,大家在这方面有归属感,会知道要去这个地方,另一方面是也想支持本地的独立艺术空间,比如一些基本的场地费,也可以帮他们,因为独立艺术空间在这方面的生存是比较难的。

后来解决的方法就是在以前的费用上继续给他们支付,但是就和艺术空间的主人商量可能我们合作的方法要变一下,比如说线上的部分会比较多。如果空间开的话,可能运营方面更多是场地准备、人员和设备这部分。但是转到线上之后,就主要变成了社交媒体上的宣传。他也很会做这些,也做得蛮好的,但是还是很痛苦的。因为你在网上做的时候,虽然每次有几十个人,但是你也不知道这些人是谁,然后大家。可能也不愿意开镜头,因为我同时在大学上课或者教书,你就觉得特别像给一些陌生的人在教书的那种感觉。

另外就是由于俄乌战争,导致了这个项目的预算的减少。当时这个项目计划要邀请10多个来自东亚其他国家和地区,还有德国的游戏设计师或者艺术家

学者来香港的,但是因为项目削减之后就没有办法了,就又变成一个一半在网上,一半在一个小型社区的项目,虽然在一个城市里,但是会失去外部的连接,也就是说这个活动的合法性就没有了。反正这样折腾了一年之后,我觉得随机应变的能力变强了,然后一件事情不顺利,也是在你接受范围之内的,可能你一开始心理上就隐隐约约有了准备,然后就会想方法,就算腾挪各种资源去把这件事情办成,但是也能接受它办不成这样子。

另外一个好的地方是因为大家都很难,不管是独立艺术空间,还是大美术馆,还是国家的文化机构,我们身份都不一样,但是正因为太难了,所以相互间的依赖会变强。合作反而会更容易产生默契,然后也很容易相互理解和支援。后来下半年香港开始降低管制之后,空间就火起来了。

因为之前真的有很多人就每个月会参加线上的活动,另外就是正因为其他的空间没有事情发生,所以也变相地把一些人输送到了这个空间。导致后来它虽然是个很小的地方,每次也都会有几十个人参加,线上的部分也有保持,所以还是挺好的,这件事情算是做成功了。接下来10月份的游戏周也是因为这一年大家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不管是工作人员还是来参加的人,也就很爆满这样。但是整个过程还是比较消耗的,因为你做任何事情可能很快的结果就是全部白费你的准备。


过去两年你最大的变化是什么?


因为我可能自己有一种普遍的、长期的焦虑,就是我不太喜欢自己闲着。我比较喜欢有事做,如果长期没事做的话,我不是那种内向且居家的人,我可以在家里做很多事情,但是我其实我不能在家里什么都不做,然后我也不是一个特别懂得生活的人,我不是很会插花、烘焙、做饭就这种生活美学的东西。所以我必须要做一件事儿,不管是看书或者打游戏,或者还是像UP主去输出,输出的部分更会让人有成就感,尤其是在疫情的时候,你处在一个非常僵化的状态,就可能做事的时候时间会过得比较快,然后你做事的话,有些朋友觉得我特别的辛苦,或者特别的折腾,要到处跑,要隔离什么的,但我觉得就还好,因为这样的整个过程过一遍之后,你能接触到大量的人,不管是陌生的,还是说来参加你的活动,也等于是你做的内容的使用者,跟你一起做这些的人,或者是支持你做这些的人,就可能人际交往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我觉得我能从别人身上吸到很多元气的这种感觉,这也是一个动力。

另外因为真的太难了,难的时候你反而就更想把开头能做的事情做掉,不然你的沉没成本也很大,或者就是整个情绪也很糟糕。

我像我这样的一个人,我很难想象,如果过去2~3年我什么都没做,我现在的心理状态会不会崩溃?所以做事情本身也是一个缓解这种焦虑的一种行动,一种积极的行动。我觉得我不是一个心理特别强大的人,就不可能很坚韧告诉我自己没关系什么的。


对你而言,空间意味着什么?

我觉得可能是两个东西的综合体,一个是这个空间产生它的社会文化和历史的情境,另外一个就是使用这个空间的人之间的关系。我觉得这个空间,它可以是是被使用的,如何去使用,如何去创造。


为了空间的生存,你们尝试了哪些努力。

空间的生存我们主要是申请资金支持,但这些支持因为疫情的影响变得尤为脆弱,所以我们目前更多的做法是降低空间生存的各种成本,在难以开源的情况,尽可能地节流。因为我很警惕在总体经济衰退的背景下开源,会过度占用我们做艺术项目的精力和时间。毕竟,艺术空间的目标是做艺术,在还活着的情况下尽量多做一些,而不是为了生存而生存。如果进入为了生存而生存的逻辑陷阱,最后做的事情很有可能是违背初心的。那样的话,我觉得还不如不做。


给出2022年的三个关键词

关系、连接、互动



(文章为节选)